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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红霞身体一僵,扫了眼后面的刘老头,又看着叶容蓁在火光下依旧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容——”

    “娘啊!”

    屋内传来沙哑到近乎绝望的呼喊:“建国,你回来看看我们娘儿俩吧,建国啊。”

    七嫂钱春芽下面麻木到近乎没有知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堵着,又有什么东西撑着,只觉得浑身发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不住地打着哆嗦,祈求地看着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娘……”

    “使劲儿!快看到头了!想想肚子里的娃,这可是你们夫妻好不容易盼来的!”

    王奶奶看她目光有些散,连忙掐了一把,扭头朝屋外喊道:“红霞,在外面磨叽啥呢?!赶紧让刘大夫进来!”

    院子里的老娘儿们小媳妇儿也都在劝。

    这个说人家是大夫不妨事儿,那个说小心建国回来跟你急眼儿。

    孙红霞扛不住,勉强打起精神,笑着请刘大夫进去。

    叶容蓁抬脚跟上,冷不丁被人拽住,“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跟进去能干啥?”

    她还没说什么,孙红霞跟着劝道:“是嘞,刚才是婶子忙昏了头,你赶紧在这儿休息休息,要是觉着吵就先回去。”

    看这话说的。

    叶容蓁没吭声,连忙把路上悄摸整理的挎包递过去,“老爷子,这里有点儿药,您看用不用得上,有需要您就吆喝一声。”

    刘老头接过东西点了点头,提着马灯进了房。

    身影消失在屋内的那一刻,院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烧柴声、咕嘟咕嘟的水声……和周围凌乱的呼吸。

    屋内仿若濒死的哀嚎渐渐消失,隐约传出痛苦的闷哼和时轻时重的呻吟。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有恶意在阴暗中滋生。

    “哎呀妈呀,真让男的接生啊!”

    “老七家的不一样,自那以后几年了?好不容易又盼来一个,要不怎么专门请假照顾?”

    “可不是咧,就她金贵,哪个女人肚子里没死过几个人。”

    “小姑娘家的别听这些,”孙红霞把叶容蓁拦到身后,撸起袖子蹬蹬上前,掐着对方的胳膊低声骂道:“刘三家的,再胡咧咧我撕了你的嘴!”

    她反驳的不是对方的话,而是担心这个话会对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妨碍。

    叶容蓁小腹抽痛,脸色苍白了一瞬。

    她理解社员们对男大夫看妇科、产科的忌讳,知道人言可畏,更清楚生死之间横着无尽的悲伤与无奈。

    可是两条生命摆在面前、过去有更多的血肉从体内排出。

    这些朝夕相处的亲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们选择用这样的话语说出苦难,又拿它做武器,去攻击另一个正在受伤的人。

    她不寒而栗,浮上心头的却是更为深刻的悲哀。

    “哪个女人肚子里没死过几个人?”

    “婶子们,这可能是一个母亲这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是用来什么彰显英勇的勋章啊。”

    轻飘飘的话语好似山间凉风,吹散世间纷扰,拂走所有的分别心。

    院内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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