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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怜幽行礼退下,可只有满心的疮痍。

            云薄是故意的,故意逼死了昼玉。

            昼玉才四十岁,正值壮年,命数不该如此。

            竹心扶着她,却莫名感觉到小姐似乎没了力气,整个人都倚在她身上。

            顾怜幽一张脸煞白。

            她以为她知道的已经很多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关节。

            风吹得她的裙摆不停地翻飞,顾怜幽像只纸蝴蝶一样,似乎下一刻马上要被吹走。

            事实太过于让人难以接受,她几乎承受不住。

            可没走出几步,她的腰却又直挺挺地板着,仿佛什么都不能影响她,背影依旧清瘦又疏离。

            侯府之中。

            众人仍旧围着那幅中堂赞叹议论着,却发现顾怜幽不见了。

            “不过说起来,御史小姐呢?方才似乎还在此处。”

            众人心中猜测纷纷,难道是疏于名利,不愿在这种场合多待?

            不过能写出这样字的人,潇洒恣意,淡薄名利也是自然。

            朱樾儿赶紧派人去找顾怜幽,下人却回来报说,御史小姐一刻钟前已经告辞了,只是那时朱樾儿忙着,不好打扰,才告诉了门房。

            朱樾儿惋惜不已,顾怜幽这样有心和她结交,当然是要好好说会儿话的,没想到大家太嘈杂反而把顾二小姐吵走了,不知顾二小姐恼她没有。

            朱樾儿纠结着,忽然有人凑近那幅字,惊讶道:“这字画上都染上了顾小姐身上的冷香!”

            众人不信邪,顾怜幽也只是提笔在上面写字,就算碰到了纸张,至于留香这么久么?

            一个人有意凑上去,却没想到,顾怜幽身上那股清贵逼人的槐花冷香居然真如云浪席卷而来,那人忍不住掩住嘴,和周围人小声惊叹道:“居然有留香这么久又清晰的香!侯府今日这一室的香熏了半晌都没在上面留下味道,看来是都输了,我从未见过这样不合常理的香!”

            众人上前轻嗅,却无一例外。

            在场能来赴约,大多都是对香料颇有兴趣和研究,一时间,满室的香竟都沦为陪衬,好好的香块香塔无人看,众人居然围着一幅字画上残余的香讨论不止。

            “这味道如此清冽,一点不似其他槐花香那样腻人,恐怕加了当季新茶祛腻。”

            “未必未必,我倒觉得是有稀少昂贵的香料作衬,味道也矜贵起来。”

            而顾怜幽那幅中堂下,她所盖印章微微流光,那是印泥揉槐花香膏的油光。

            除却顾怜幽之前的松针香,几乎无人讨论其他。说来说去,重心都在顾怜幽身上。

            宴会散去后,仍有不少人在讨论这香。

            夜间朱樾儿刚将八尺中堂收起,就有宫人登门,还是提着宫灯来的,霎时间前院明如白昼。

            侯夫人以为是宫里有什么吩咐,连忙去前院见人,内侍却细细地笑起来:“侯夫人莫慌,长公主殿下派奴才来,不是有什么指示,而是听闻御史小姐今日在侯府当堂书写一幅八尺中堂,心中艳羡,才叫奴才来,想同侯夫人做个交易。”

            内侍勾勾手,小太监立刻将一幅裱好的卷轴送上,内侍笑眯眯道:“这是杨少师杨凝式的《夏热帖》,听闻侯爷一直在找,今日便送来给侯夫人,只求能一换御史小姐的杏花中堂。”

            侯夫人受宠若惊:“公公快别这么说,长公主殿下要看,自然是该臣妇奉送上去,怎劳千岁用到一个求字,折煞臣妇了。”

            内侍笑着,暗暗使个眼色,身边的小太监立刻会意地将卷轴递给侯夫人身边的侍女。

            侯夫人看着那幅夏热帖更是心热。

            侯爷寻这幅字画已经寻了五年有余,今日她将这夏热帖送到侯爷面前,侯爷定然欢喜。

            这半年来,侯爷没有一日留在她院里,都是去妾室屋里。今日有了这幅字帖,必定留在她屋里。

            想到这里,不消再多思量,侯夫人面上已经发红,心间躁动,吩咐下人道:“赶紧去小姐那里取字画来,就说我想欣赏一二。”

            下人忙不迭地应了,内侍笑盈盈地看着侯夫人,侯夫人回过头来发现内侍正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叫公公看笑话,樾儿这孩子刚得了那字画,定然爱不释手,怕耽误公公的事,不得已哄哄孩子。”

            内侍也只是笑眯眯的:“侯夫人做事妥帖,何须多言。”

            朱樾儿刚把字收起来,就有侯夫人院里下人过来说话:“小姐,夫人也听说了今日左相小姐在府中写杏花中堂的事情,想从您这儿借来一赏。”

            朱樾儿喜出望外:“连母亲都知道了?”

            她喜上眉梢,霎时间觉得颇有面子,连素来不喜书画的母亲都想借来一观,想必也是知道今天白日里,顾小姐为她写的这幅中堂有多出风头。

            朱樾儿这么想着,便是越发欢喜,主动把书画交了出去。

            而下人前脚拿了中堂,后脚就拿到前院给了内侍。

            内侍拿到八尺中堂,也不欲多留,假笑着道:“侯夫人,咱家这就告辞了,多谢侯夫人赏脸。”

            侯夫人也客气着:“哪里,长公主殿下也为臣妇了了一桩心头大事,臣妇要谢谢长公主殿下抬爱才是。”

            内侍和侯夫人说着几句客套话,便退出了侯府。

            但刚出了侯府,却不是回宫或是去丞相府,反而收了笑意,面无表情将那幅中堂扔给手下人:“送到哪儿去,不消叫我多说吧?”

            手下人连忙接稳:“当然,您就放心吧。”

            翌日,侯府的事情就在茶楼酒肆这种读书人多的地方传遍了。

            一桌衣着简朴的读书人围坐,其中一个绘声绘色,哪怕是道听途说,也仿佛自己在现场一样比手画脚:“听说顾姑娘写那幅字,是一笔不断,她写到最后,笔已经压不出墨来了,就狠狠把笔按下去,写完最后一个字,已是笔根尽枯,无法再用,那叫一个一气呵成。”

            旁边人啧啧惊叹。

            仔细一听,旁边衣着略好些的一桌人又是另一种说法,暗暗压低一些声音,仿佛神秘不已:“谁叫顾小姐挑笔呢,当时侯府没有顾小姐看上的好笔,顾小姐就这么一拔发间长簪,一头墨发尽散,顾小姐是把头发挽到肩前,直接蘸墨就写,所以这幅字才能这么挥毫自如,蘸的墨够写到这首诗最后一个字,换成普通的笔,哪能蘸墨一笔写二十八个字儿啊。”

            桌上的人恍然大悟:“难怪,原来是这样。”

            顾怜幽一笔写成一首绝句让人难以相信,于是演化出各种说法,各自不一。

            而传闻书上有异香,也被人说成是顾怜幽的发香,用头发写字时染到了纸上。

            乍一听有点意外,仔细一想却实在很合理。

            但就是不知那幅中堂究竟是什么模样,那异香又是什么气味。

            茶楼酒肆上聚集的读书人,素来是心高气傲却一介白身,钱袋里比脸上还干净,却偏偏爱高谈阔论,对于这种素有才名的女子,不会生出太多的敬仰之感,反而是野心勃勃。

            书生毫无功名在身时,不得已写些戏文换钱,明明一无所有,却喜欢写千金小姐下嫁白衣书生的戏文,亦或是幻想一朝高中,连皇帝都上赶着将金尊玉贵的公主下嫁。

            可实际上,真正把公主嫁给状元郎的却很少,本朝几百年更是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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