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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怜幽看着栖如送来的东西,虽然并不多喜欢,但也恭敬道:“替我谢谢长公主。”

            来送东西的宫人奉承地谄笑道:“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顾怜幽抬眸:“能不能请姑姑明言,长公主殿下为何突然就送来了添妆,我实在有些受宠若惊,想听姑姑一句真心话。”

            宫人依旧是滴水不漏的笑:“长公主殿下怜顾着曾经与烈华郡主的情谊,如今自然是早早添妆,免得郡主册封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添妆的人太多,郡主记不清我们殿下送了什么,如此平白生分了可不好。”

            然而宫人的手却轻轻在盒子上在敲了敲。

            顾怜幽看向盒子,再抬头看那宫人,宫人依旧笑容融融。

            顾怜幽忽然道:“长公主的眼睛清明,但看得太远太清楚,反而让我有些不习惯。”

            宫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却避而不答,依旧笑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奴婢便先回宫答复殿下了。”

            “奴婢告退。”

            顾怜幽淡淡道:“姑姑慢走。”

            闻缘宫中。

            栖如面无表情地低头顺着猫毛:“她真这么说?”

            宫人恭敬道:“是。”

            栖如眉尾微微上挑:“她倒是知道得寸进尺,做成一件事,就要求本宫撤去暗卫。”

            “那殿下的意思是…”宫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栖如挑眉轻蔑一笑:“当然是不撤。虽然她恨这些在大位上的男人,想把他们拉下来,可本宫又怎么保证他日她没有其他想法?”

            顾怜幽又不是板上钉钉的自己人,只能算是一个很好用,很大胆也聪明的臣下。

            但若论忠心,真的未必多忠诚。

            —

            掖狱不敢轻慢太子,但是事发突然,又过于严重,众人也不敢对昼玉有什么好脸色。

            关押昼玉的单间干干净净,宽敞明亮,但也并没有多舒适。

            被下狱之前,他刻意将顾棠真和这件事的关联全部抹平。

            如果顾棠真下狱,她大概会难过罢。

            昼玉扶额靠在墙上,青白略失血色的面颊反而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颓废的俊美,墨发微散,几缕碎发随意垂在鬓边,只是用一根竹簪松松将上半部分挽起,下半部分的墨发全然散落,与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模样完全不同,倒像个潇洒恣意,不拘小节的剑客。

            他被关了两日,这两日里,他一直在想,一直在等。

            他想等怜幽来见他。

            他知道她就是那个灵师。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前脚他刚说完调兵援边的事情,后脚怜幽就用这件事栽赃嫁祸,给他冠上了乱臣贼子的罪名。

            前世那次被冤枉屯兵谋反,都没有那么让他心中折磨。

            昼玉几乎是两日未能合眼,未有进食,不过是两日,面颊便微微凹了下去,眼底微青,原本神性仁慈的俊美,如今莫名有了几分与云薄相似的冷峻削瘦,甚至多几分芒寒色正与清贵威压,每每狱卒来递话,他浅浅一抬眸,就让人心里生畏,于是便更小心翼翼地伺候。

            昼玉阖上眼。

            重生一世,他看不懂她了。

            他以为他们会是彼此之间最了解对方的人,可她却要嫁给云薄。

            他有办法出去,但他刻意想将自己留在掖狱里,在这个最安静的地方把一切事情都抛开,给自己时间好好想清楚。

            昼玉靠着墙,眼前的光线朦朦胧胧,不知为何渐渐昏沉了起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中的顾怜幽躺在孤舟上,湖面开阔,青山如云屏九叠,起伏连绵。

            她用斗笠盖住脸睡觉,昼玉垂杆钓上了鱼,收杆的时候,鱼尾摇摆,水点溅到了她身上,顾怜幽揭起斗笠,迷蒙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语气随意:“钓到啦?”

            昼玉无奈一笑:“跑了。”

            顾怜幽轻笑一声,把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着云天一色,轻松惬意道:“就算是夫君谋生的本领差了些,但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天地皆为我所有,这种感觉千金难求,就算是吃不上鱼,又有什么关系。”

            昼玉也惬意地一笑,学着她的样子躺了下来,枕着手臂看天,让长长的孤舟自己随波轻荡:“待咱们到了姑苏,便租个能避雨的小船,到时候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你一定喜欢。”

            原来在山水间躺下,看着云天的时候,云天是那么开阔,从前被囿于宫墙之内时,从不觉得天地那样广大无垠。

            这种舒畅与轻松,是任何事情都替代不了的。

            难怪她会喜欢。

            不过,他更喜欢她。

            顾怜幽无情地嘲笑道:“但就你这钓鱼的水平,恐怕我们没到姑苏就已经饿死了。”

            昼玉侧身看她,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温柔得像浇入血液的颓靡罂粟,勾唇的样子像容貌诡美的山鬼,表情满足又沉沦:“死也好,只要永远和怜幽在一起。”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缓缓收紧,握在一起的手像镣铐锁链。

            顾怜幽嗤笑道:“那你我一起饿死在这船上。”

            昼玉的喉结微微滑动,一只手将她双手手腕叠起举过她头顶,摁在了船板上。另一只手将钱袋拿出来,修长的手指插进钱袋里,单手扯开了钱袋往下倒,碎银和铜板叮啷摔在船板上。

            顾怜幽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昼玉握起一把银子,铜钱从细长如竹骨的手指间滑落,被他扔进水里。

            顾怜幽看着他扔钱,惊异道:“你做什么!”

            昼玉倾身贴近她,一只大手紧紧把她的手腕往下按,语气暧昧:“只要怜幽要我,死又何妨。”

            顾怜幽别开脸笑道:“少来。”

            昼玉倾下身来,清瘦而线条利落的下巴抵着她的颈窝:“怜幽怎么能不信我,为了怜幽,我愿意变成任何样子,就算是变成一具尸骨一捧骨灰,只要是能被踩在怜幽脚下,我都心甘情愿。”

            昼玉贴近她的耳畔,轻声呢喃威胁着:“但是,不要把我当成孩子,想来没有哪个孩子能让你匍匐在身下哭得不能自已。”

            顾怜幽的脸猛然红起来。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

            昼玉的声音低沉缠绵:“现如今我觉得重活一世也有好处,我现在二十岁,年盛力强,日日和我待在一起,就看你受不受得住了。”

            顾怜幽闭上了眼,臊得不敢去对他炯炯如火的目光:“你…”

            她的脸通红,昼玉收紧双臂把她抱在怀里,像是要把她揉进血肉中一般,渴望地看着她陷入甜蜜与羞怯的清白面庞。

            只要抱紧怀中的人,这世间万物,百姓苍生,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旁人要死就去死,大周要亡就亡,他只要顾怜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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