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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院落霎时涌进了乌泱泱的人,一眼看去,人山人海,堪比过年。

            连狼狗汤圆都跑过去凑起热闹,在一个个人的腿边狂嗅,最后是停在李家豪身旁,仰头望着他不住用汗巾吸着的、满是油光的脸,甚至“哈斯哈斯”地吐出舌头来,也在帮李家豪散热一般。

            秦月淮与孟长卿坐在凉亭中,寂静无声地饮茶,遥遥观摩着小院中的宏大场面。

            木槿和孟长卿的小厮石东搬来长凳、椅子,请来人们落座。

            蔡希珠坐去了沈烟寒的秋千上,看着李家二郎,眉头一皱再皱:李二郎这等模样,他的四弟,岂不是也……也不知爹爹与李家谈得如何了……

            孟二被孟婶揪回了家又偷跑来秋望园,从大门门缝看内里正热闹非凡,他眼珠子左右乱转。

            沈烟寒看着一旁桌子上垒得如小山的礼品,默默数着数量。

            待攒动的人头动静略有消停了后,她问道:“二少东家,这里的几匹布是我上个月订的,今日劳烦贵坊亲送这一趟了,可这些……又是?”

            李家豪笑回:“哦,这批货比原定时日晚了许久,我们布坊过意不去,这才送些赔礼来,给沈娘子道歉来了。”

            商家们做生意多年,鲜少会真将话给说死,她去订货时,伙计本也只是给了她一个大致到货时间,这下听到李二郎这般说法,沈烟寒本就没放下的警惕愈发提高了些。

            无功不受禄,这点道理谁不懂?

            沈烟寒拒道:“二少东家客气。我订货时也说过不急用的,如今比我预期到的还更早,又得贵坊亲自登门送上,已经是不胜感激了,如何还能要什么赔礼?二少东家还是带回罢。”

            小娘子说话口齿伶俐,擦干净灰尘后的脸蛋白里透粉,娇艳欲滴,衣领上一小段雪白脖颈,就像那香甜的糯米糍,直惹人想咬上一口品尝。

            李家豪看得眼热,一颗心蠢蠢欲动。

            他咽了咽唾沫,摆手大方道:“嗳!重阳佳节嘛,哪有空手上门的道理!一点小东西而已,不成敬意。”

            “这……”

            沈烟寒再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李家豪又大手一挥,指着一个坛子说道:“我带了坛雪花酒,最是适合沈娘子这样的小娘子饮用的了。”

            沈烟寒美眸一瞠。

            虽然她没喝过雪花酒,但也听过它的大名。这雪花酒酿造时要用到羊肉和龙脑,羊肉极为昂贵,龙脑又乃贵重香料,市面上的雪花酒少之又少,且贵得让人难以企及。

            她一个他们布坊的散客罢了,还是第一回订货,他们为何就对她如此豪爽?沈烟寒更不懂了。

            垂眸左思右想,再抬眸时,恰巧看李二郎的目光落在她心口,其中似有灼灼火光,沈烟寒心中陡跳。

            她退后一步,不动声色道:“二少东家的美意我心领了,不必如此客气,我这就与您结清货款,往后还仰仗贵坊提供更好的货品给我呢。”

            她一说毕,木槿就递上了早就准备在一旁的进货钱。

            沈烟寒递给李家豪钱袋,依旧不失礼貌道:“还请二少东家清点一下钱财,如若合适,那我这就不耽误二少东家给别的人家送货了。”

            见她意欲赶他人走,豪横惯了的李家豪也冷下了脸。

            他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笑着,语带胁迫:“在下大老远来一趟,沈娘子热茶也得请上一杯是不是?”

            李家豪话刚落,庭院边就传来孟长卿戏谑的话——

            “一点茶哪够?那必得烹羊煮酒,扫庭三丈,才配得起李家豪你金光闪闪的身份啊!”

            李家豪吃惊地转脸看向说话人,瞳孔一缩。

            迟疑片刻后,唤人:“表哥?”

            听到这声招呼,蔡希珠用脚往地上一刹,摇晃的秋千艰难停下。

            沈烟寒亦是一惊,她这才有些明白,方才她觉得这李二郎的面貌熟悉,究竟熟悉在哪里。

            李家豪与那秦桧的夫人王琼长相实在相似,圆润的脸盘、宽阔的额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烟寒的感觉不错。

            王家有女三人,王琼、王玮、王琬。

            王琼嫁秦桧,王玮嫁孟长卿之父孟继白。王琬是庶出,且她那生母是用了计才爬了王老爷的床,王琬母子皆不受王夫人待见,王琬出嫁时,王夫人便敲打着,挑了个普通的商户门第李氏给打了发。

            王琬嫁给李家后,李氏逐步发迹,直至如今在临安府周遭有鼎鼎名声。

            李家豪便是王琬的二子,是孟长卿的表兄弟。

            不过,虽是表兄弟,两人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孟长卿早入仕为了官,李家豪却依旧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只知仗着有钱寻欢作乐。

            即便都是混迹风月场的常客,陪在孟长卿身侧的,也都是争韵那般的高雅才女,李家豪这厢作陪的就低级俗气了许多。

            对孟长卿这个表哥,就如他母亲惹不起王家那些人那样,李家豪亦惹不起,在孟长卿跟前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

            因而,看到孟长卿在此,李家豪才冷的脸色又热了起来,小跑着亲自上前迎接了几步,给孟长卿作了个揖。

            孟长卿折扇在他肩头敲了敲,“你们布坊的事,何时开始劳烦你这个二少东家亲力亲为了?你还会登门送货呢,还是在这么个过节的日子里。你很闲?”

            诚然这话里的反讽意思很明显,但李家豪不敢回怼分毫,只就着孟长卿的话道:“表哥有所不知,我已经从许久前就开始经营布坊的生意了,青山县、碧水县、万花县,好几个县都是我来弄了。”

            “哟,长本事了。”孟长卿笑,“那这些、这些、这些,都是你们布坊的副业?”

            李家豪看孟长卿指着他带来的礼物,自然不好说他是带着讨好小娘子的目的花了大价钱备来的,毕竟他这个孟家表哥也是个爱好风流快活的,谁知与这个藏村里的国色天香小娘子是个什么关系。

            欺软怕硬是大多数人的本性,要跟惹不起的孟长卿抢女人,借他八百个胆,他也不敢去。

            李家豪说:“合作商铺的,过节嘛,他们愿意附送,咱们布坊也就送些给客人,有福同享!”

            “那这雪花酒……也是你们布坊合作商铺的?”孟长卿指着酒坛子明知故问。

            李家豪一改先前在沈烟寒跟前的说法,僵着脸道:“可能是……拿错了罢。”

            他转头就训斥手下人:“不都说了这坛酒是要送给齐国公府上孝敬姨母吗?你们怎么办事的!”

            伙计们看李家豪站起身时就已经一起站起来,垂首乖顺等着,此刻得了李家豪的无端训斥也不敢反驳,为首的只一个劲道是他的错。

            孟长卿本就是个性子不好的,又看李家豪上门戏弄秦月淮的娇妻,更见不得李二一向仗财为非的豪横跋扈,这回就存着故意为难他的心思,便接二连三地问李家豪带来的具体是东西,又是哪里来的。

            李家豪被他搞得,本就没停下的汗流得更多,不住拿着帕子擦额头。

            秦月淮缓缓走来,站在一旁看着动静,一言不发。

            沈烟寒在一旁听着李家豪的话,默默算了算账,明白他带来的东西,价值比她订的货的十倍价值还高,脸色变得更比脸蛋刚在厨房沾的灰还要黑。

            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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