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不快不慢,行驶在国道上。时洪官皱紧眉头,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扶手,发出“嗒嗒”的轻响。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出现比较棘手的问题时,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看他敲了好久,没有停的意向,汤玲眯了眯丹凤眼:“时总,事情是不是不好办?”
时洪官如梦初醒:“确实有点难!”
“资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难道仅仅是因为钱?
不然听到‘保力’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该偃旗息鼓!
“汤总,能不能换一个地方?比如换到江左的丰源工业区,或是江右的小港镇,或是江南岸的石滩镇?”
“这些地方有古窑,也有古瓷?”
时洪官哑口无言,略显尴尬的捏了捏眉心:当然没有!
汤玲想了想:“那个年轻人什么来历?”
“长福矿业段保福的儿子!”
真是冤家路窄,怪不得你这么愁?
“另外两位呢?”
“不知道,应该是他朋友!”
“能不能调查一下?特别是瘦一点,帅气一点那一位!”
“没问题!”
汤玲下意识的叹了一口气。
时洪官答应的太快,甚至都没问一下为什么,摆明没放在心上。
“去市博物馆!”
“啊?”
时洪官本能的转过头,包括开车的时洪生,同样一脸诧异。
“带你们看一样东西。”
……
今天不是周末,游客不多。简单的登记了一下,一行三人进了一楼大厅。
展厅很大,近有两千个平方,或长或方,或座或立,摆着五六十座展柜。灯光打的很足,玻璃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一楼大厅展出的都是相对具有文化亮点、时代特色,以及能代表地方历史底蕴的一级文物,也就是俗称的国宝。
汤玲走的很快,径直往前,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声音既脆且有节奏。兄弟二人一头雾水,紧紧的跟在身后。
绕过乳钉雷纹圈足铜簋、铜三足盖砚,又经过镂空青玉雕像,汤玲停在了一座长方形的展柜前。
很大,宽近三米,但文物少的可怜,只有两件。
第一件是一只青色的大罐,短颈、撇口、平底,没有盖,釉面呈青灰色,估计是光线比较足的原因,看着挺亮。
看标签,是西晋时期的青釉贴花四系盘口壶,名字挺长,于1988年出土于丰城江湾镇洪州窑遗址
只是扫了一眼,汤玲收回目光,抬手指向展柜里的另一件:“就是这个!”
这一件长的有点怪,器形粗圆,背上有提梁,看着像是壶,但口非常大,直径足有六七公分。四足曲踞,壶口顶端刻有代表眉、眼、耳、鼻的纹饰,整体有点像老虎。
名字很短,就四个字:青瓷虎子,但介绍却极长:国家一级文物,迄今为止惟一一件出土的东晋时期的青瓷虎子。1992年由江西文物研究所和京大联合发掘于丰城江湾镇洪州窑遗址,于2013年被列为禁止出境展览文物……
时洪生有点狐疑:从江湾出土的瓷器很多,全省十一家一级博物馆均有陈列,其中不乏国宝级别的文物,器形比这怪的也不是没有。
汤总为什么让他们看这一件?
旁边的时洪官却慢慢的回忆着。
遇到段牧的时候,时洪生在开车,中间还隔着他,所以没太注意。但他看的很清楚,段牧朋友手里就托着这么一件。
既然是仿古瓷器厂,打的又是“洪州窑仿古瓷”的招牌,仿一些从洪州窑出土的经典器形很正常,所以年轻人手里那件应该就是他在厂子里捡到的。
此时再看,无论是造型、颜色,以及上面的纹路好像和展柜里的这一件都没有区别,所以说,仿的很像,仿真度很高,几乎一模一样。
同时也代表汤玲没有夸大其词:她所掌握的仿真瓷技术相当先进,江湾镇的瓷土也非常适合烧制仿古瓷。
但直接说就可以了,自己只是征询一下她的意见,不是非要换地方不可,没必要专门来一趟博物馆。
时洪官暗暗叹气,又郑重其事的点了一下头:“汤总,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汤玲的神情异常严肃,“那一件,不是仿品!”
什么?
时洪官瞳孔微缩,时洪生直接一个后仰,突着眼睛盯着展柜里的标签,就跟见了鬼一样。
不是说唯一一件么,那一件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汤……汤总,你看准了没有?”
汤玲无视时洪生,只是看着他大哥:“时总,当时你也看到了,那件东西的脚趾缝里还有泥,肯定是刚刚才从厂里捡的,而且釉面上有土泌,还有水锈……
关键的是,江湾瓷器厂只仿器,不做旧……纪应龙既便是想做旧也没有这样的技术。所以,那件绝对是古董!”
“怎么这么巧?”
“绝对不是巧合:你记不记得,我说想看一下的时候,他用手遮住了土泌和水锈,所以他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意思是,是个行家……但那么年轻?”
“所以我才让你调查!”
“这也太魔幻了一点,说捡就能捡到?”
“纪应龙当初往外运的时候,真品都是藏在仿品中,估计就是这样混进去的,所以不用怀疑……”
稍一顿,汤玲看着展柜,压低了声音,“那件和这一件没什么区别,都是国家一级文物!”
时洪官眉头一纵,再次看向展柜,双眼渐渐的眯成了两条缝。
国家一级文物?
由此可知,这样的东西,江湾瓷器厂的地底下肯定还有。更说不定,有很多……这才是这个女人的主要目的!
心脏不由自主的跳了两下,他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我不想成为第二个纪应龙!”
“时总想多了!你前期只需要配合我拿地、建厂,建成后只负责销售。其余的原料、生产一概都由我负责……”
汤玲轻轻一笑:“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让你知道:江湾的土质最好、古瓷片最多,最适合生产仿古青瓷,所以,江湾厂不容有失……”
意思就是: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别管我挖出来的是瓷片还是古董,既便发生万一,也和你没关系。
汤玲说的斩钉截铁,时洪官反而又有些患得患失:这是名符其实的国宝,一件既便只卖一千万,十件就是一亿,卖多少仿古瓷才能赚这么多?
但至多也就是想想。
出资三成,占股一半,却能拿到百分之七十的销售利润,走遍全世界,再不可能碰到第二个这样的合作对象,所以汤玲和她背后的大老板绝不可能再让自己染指仿古瓷之外的任何业务。
何况一个搞不好,后半辈子就交待进去了……
思忖良久,时洪官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汤总放心,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拿下江湾厂!”
汤玲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表情:“时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必要时候,也可以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总不能杀人吧,段保福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还有一个保力?
“我明白!”